上个世纪70年代,我利用暑期做过粮食助征员。那是一段充满温馨情调的人文回味,永亘心头,挥之不去。
所谓粮食助征员,就是在7月底至8月粮农到粮站交稻谷时,帮粮站给稻谷过磅,或帮粮农卸稻谷。能有这样的差事,我很高兴,毕竟靠劳动赚钱可以补贴家用了。
如果说,给稻谷过磅只需在算盘上作加减乘除运算,还算松轻的话,那么帮粮农卸谷,可真是苦活、脏活。助征员进仓库卸谷时,得戴上能遮住耳朵的工作帽和口罩,并准备一把有柄的小钩刀。这样,一俟粮农背袋而来,我们就可以站到袋头朝后的一边,左手稳稳抓住鼓张结实的袋子一角,右手紧握小钩刀去割缚住袋头的绳子。刀落绳断,稻谷便哗哗地流泻。如果这一幕出现在电影里,我肯定会被这个丰收的镜头所陶醉。然而,此时此刻,我无论如何也浪漫不起来。满仓库飞扬的灰尘,戴着口罩喘不过气来的感觉,尤其是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穿着令我浑身冒汗,我怎提得起丝毫兴致?
每天干完活走出仓库,我恍若刚跑完马拉松比赛的运动员,全身发软,真想躺到地上歇息。为防肺部受伤害,我们总是及时饮用红糖茶。据说,红糖茶可以清除吸入的灰尘。尽管一斤半红糖,在今天看来是那么微不足道,可在买糖凭票的当年,这是为粮食助征员特别提供的。“这可是国家给的福利,是护肺糖,千万不要移作他用啊!”老站长一番朴实话语,传递的分明是一份特别的关爱。
那段时间,每当中午或傍晚时分,老站长总要拿着扫帚扫地。其实,他哪是在扫地呀,他是在扫零星遗落在地上的稻谷。见有些稻谷跌入石板缝里,老站长便会猫腰用一把特制的工具捡拾。这雷打不动的功课,让我油然想起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。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的诗句。老站长这般爱惜稻谷,终让我等悟及,于是乎,一段时间下来,捡拾稻谷的队伍中增加了粮站的其他职工和我们几个粮食助征员。每当老站长直腰歇息,回头看见跟随着的队伍,他会发出爽朗的笑声。
……
而今离做粮食助征员的日子已过去30多年。据说,那个粮站已被撤并,老站长和其他为数不多的职工也已陆续退休。虽说生活在同一个城市,可多年来,我们竟没有邂逅。或许,我得挑一个时间上门去拜访,相信那相见相忆的一刻,必定是温馨而隽永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