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编框窝篓,养活几口。”70岁的余统善手指灵活翻动,一条条篾片篾丝或编或织或拉或穿,渐渐成了热水瓶篓子的雏形。屋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竹篮、蒸笼、晒匾等寻常篾制品,更让人目不暇接的还有余统善近年来倒腾出的“新花样”:孔子像、中国梦、“丝瓜”、对联……
曾经,篾匠是个“铁饭碗”
余统善的父亲余三古是衢州市柯城区沟溪乡有名的篾匠。“沟溪乡老一辈人都晓得他,不管什么竹子经过他的手,都能编出好东西。”从前,篾匠是吃百家饭的活计,走家串户上门做,手艺做到哪里,吃住就在哪里。在余统善那代人心里,篾匠也是个“铁饭碗”。
“我们兄弟共4个,有3个会做篾。”余统善的童年就在清新的竹香中度过,也在耳濡目染下打好了做篾的基本功——劈篾。一手握刀,一手扶竹,一刀下去,碗口粗的竹子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劈刀夹在竹缝口顺势下推,竹节就随刀而开,对剖再对剖。“刚开始手用多了,晚上吃饭端着碗都在抖。”
长凳上,一溜摆放着陪伴余统善多年的“老家伙”——篾贴、小锯、刮刀等,把手处被磨得光滑锃亮。剖好的篾片要根据编织的需求剔成薄厚不等的篾条,还得经过刮削。“每条竹篾上的毛棱边要去掉,宽度也要弄得一样。”一根篾,从余统善宽厚的手掌间穿出,锋利的刀锋一次次由远而近,但每回都在指前戛然而止,力量控制得十分到位。来来回回拉了好几次,篾条才有了厚薄匀称、细腻柔软的模样。
在经验丰富的篾匠手里,篾条一向乖巧听话,纵横交织,上下翻飞,如同舞蹈的精灵。经过多次交叉、缠绕,腾挪翻转,细密均匀、精巧牢固的篾制品逐渐诞生。“做篾费工,跟绣花差不多,但打出来的往往是最实用的东西。”余统善的手就是大多数篾匠的手,手心毛糙,指节变形。
如今,篾匠仍在被关注
自15岁正式做篾匠起,余统善肯钻肯学,一门手艺有了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的架势,慕名而来跟着他的学徒也多了。“在生产队做工时,16个人跟在我身后,我要把他们分4家才来得及教。”回味起时光彼端的红火滋味,余统善仍感到满足。“那时候觉得做篾够吃饭,就是可以走一辈子的路。”
然而时过境迁,随着经久耐用的金属制品和实惠便宜的塑料制品出现,传统竹篾器具慢慢淡出市场,找余统善上门做篾活的东家渐渐少了。余统善明白,现在做篾活已经很难养家糊口,从前带出来的徒弟也纷纷转行改木工、泥水匠谋生,或者出外打工。“虽然都辛苦,但到底来钱多些又快些。”2007年起,就没有人找上门要做余统善的徒弟了。
“竹篾做的东西真的不时兴了吗?”余统善的大手抚过从前沟溪乡人嫁女儿必备的“三件套”,曾经无处不在的篾制家什,朴素却深刻在人们的记忆中。“不管社会怎么进步,我相信还是有人喜欢竹篾做出来的东西。”余统善定了定心,决定动脑筋做些新东西。
也许是因为沟溪乡这片土地本身就具有催生艺术开花的魔力,余统善用染色的竹篾编织出了新的“画卷”。“一幅竹篾编织的图像,用的篾条最细不到3毫米宽,颜色深深浅浅都要计较。”朝去暮来,余统善能看着纸上的字画,手上就用竹篾“翻”出一幅相差无几的来。2015年,余统善获得“衢州市民间工艺大师”称号。他将自家小仓库开辟成了展示厅,陈列着这些“不一样”的竹制品。来参观过的人无不啧啧称赞。
展示架一隅还整齐摆放着一沓木板,上边钉着一幅幅竹篾编织半成品。“小孩子挺喜欢打竹篾,因为平时见不到这门活。”近两年,沟溪中心小学也开设起竹篾编织工艺课。每每站上讲台,望着孩子们专注的目光,余统善觉得做篾还有动力。
“我很希望这门手艺能一直传下去。”做篾匠的人越来越少,余统善也心急,他希望能物色到出色的年轻人来传承手艺,“只要还有竹子,篾匠就不会被打倒。” 徐聪琳 郑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