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A8版:七色土

江南的初春

  □大地风情 章中林/文
  正月还未结束,春就撞了进来。早上去走亲戚,忽然看到一树的棠梨花。它就像一束突然炸开的烟花,点亮了行人的眼。一条潺湲的小溪环绕,一树素洁的棠梨掩映。溪畔,树下是青瓦红墙的农家小院,院前卧着一条黄狗,几只小鸡在门前觅食。这是怎样的一种意境?
  有人说,梅是报春的使者。我以为这样说有些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的味道,是不恰切的,至少在江南它不是,因为梅在寒冬开放。在江南,棠梨应该是“第一花”。棠梨被文人骚客忽略,盖因梅花他们时时把玩,而棠梨生来野性,只是寂寞地在山野里把初春的天空照亮,而不事谄媚罢了。
  江南的初春是一幅水墨画,柔美而温润,它是不擅金戈铁马般大开大合的。入夜,春雨来了,它走着猫步,如果你不用心去看,用耳去听,或许你就错过了和它邂逅的机会。“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”。初春的细雨就这样把绵密而多情的种子一点点播撒在江南的大地上。
  第二天雨住了,天晴了,你再看吧。阳光温柔地抚摸着大街小巷,就连那斑驳的老墙都透着出一丝说不出来的柔和。这时,桃、杏乱了芳心,等不及拔节抽绿,就把红胜火,白似雪的花儿捧出来,挤满了角角落落,闹着,叫着,仿佛谁没有看到似的。按说江南只有小桥流水人家才恰当,因为秀美内敛是它的特质,但你不要忘了,初春的江南是水墨画,不泼洒,还是什么水墨画呢?
  一泼而不可收拾的当属堤畔青草。一树繁花压千枝。桃儿,杏儿多少有些章法,草儿呢,不问风雨不问天,你哪里都能看到它泛滥的身影。有时,我想,它是杜甫转世的,因为他们都有着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的那种坚韧和执着。早春时候,枯黄还在,嫩绿却早已漫了上来,铺满了道路、田野和村庄,就连老屋的墙角它也要插上一脚,似乎没有它就没有春天似的。
  早春的水墨江南当然不能只是泼,也要染。江南是水的世界,自然少不了垂柳。早春的垂柳爆青了,点点鹅黄,妩媚如丝,恰如美人的眼眸,宛如唤春的嫩雏;饱满鼓胀,张扬如帆,恰如飞扬的青春,宛若孩子的笑脸。初春经垂柳一点就自然清新了,但是要想看到染的效果,你就要把镜头放远一些。当你站在河的对岸遥望一行杨柳,你就会发现“春风如酒柳如烟”的美妙。春风里,万千柳丝纷披着,恰如一片云烟笼堤岸,锁住了多少心思,让人遐想连连。但如果我们把溪流看作姑娘的明眸,那一行岸柳不就是她的蛾眉吗?蛾眉轻扫,似蹙非蹙,几许闲愁,给人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。“杨柳千条拂面丝,绿烟金穗不胜吹。”这两句诗描写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美妙景致吧。
  春雨唤醒的老街也是点染初春的高手。微雨的老街氤氲着水汽,飘着一层淡淡的雾,给老街披上了一层薄纱,诱惑着你期望看到更幽深的风景。“叮叮叮”的声音响起,白墙黛瓦的深处,一位姑娘踏着青石板,撑着一把紫色的油纸伞,划开白雾袅娜地走来了。乌篷船还在,艄公还在,蓑笠也还在,只是没有心上人的一点消息。她独自驻足栈桥上,深情地凝望着脉脉的流水,清泪打湿了残阳的余晖。
  突然,一只燕子呢喃着从水面横掠而过,打破了水面的平静。燕子的歌喉清亮水润,是不是因为这春雨的滋润呢?是的。不信,你看,它上下翻飞着,痛快鸣叫着。这宁静的初春因为有了燕子的点染不是更妩媚可人了吗?
  初春的江南,在烟雨中濡染,它可不就是一幅水墨画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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