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11月初,继1992年、1997年边境大扫雷之后,军方中越边境第三次大面积排雷行动正式开始。此次排雷的主要作业区域之一——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八里河村,1990年以来2人被炸身亡,33人因触雷伤残,其中9人不得不依靠假肢生活。
就在这个被地雷包围的村子里,村民王开学自学排雷技术,花费11年时间排雷4000多枚,在雷场中开辟出一片118亩的田地。近日,记者跟随这位民间“排雷专家”进入雷区,体验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排雷过程。
因同村人屡被炸决心排雷
从文山自治州南下,经麻栗坡县城,翻越几座大山,山谷中的八里河村若隐若现。半山腰上的环村路,一边是山谷,一边是山崖。悬崖一侧,写有“雷区危险,严禁进入”的石碑,时刻敲打着人们的神经。
35年前,作为当年的主战场之一,村子周边枪炮声不断,硝烟弥漫,中越双方在边境线两侧的山上布设了数以万计的各式地雷。有一次,王开学父亲到山上打猪草,踏响了一颗越南地雷,“那种木壳的压发雷,里面装了200克烈性炸药。”
村民和部队战士一起把父亲抬回村里,“双腿和身上的衣服全都炸没了,内脏也露了出来”,父亲成为八里河村第一位因触雷身亡的村民。那一年,王开学只有10岁。父亲离世几年后,他堂哥在放牛过程中踏上了地雷。那一次,他自己也受了伤,碎片崩进他的大腿,给他带来了终身残疾。
上世纪90年代初,作战部队陆续撤离,那数万颗地雷却依然埋在边境线两侧,威胁着村民的生命安全。村里人仍然饱受地雷的伤害之苦。村民陈正方曾三次触雷,被夺去右小腿。村民王清明,右腿装上了假肢,还失去了左眼。
据统计,战争期间,有4名村民在炮火中身亡,10多人被炮弹、地雷炸伤。之后20多年中,又有2名村民触雷身亡,33人不同程度伤残,其中9人不得不依靠假肢生活。
王开学说,地雷夺走了他的亲人,占据着他们的土地。他有一种使命感,“该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净土。”
无师自通的“排雷专家”
在八里河村,提起王开学的名字,村民们总会竖起大拇指,“就看他挖出来的那几千颗雷,那真是英雄!”
用王开学的话说,他排雷的手艺,完全是无师自通,“要说老师,地雷就是老师,全靠经验积累。”
2004年第一次排雷前,他已记不清多少次跑上山,蹲在裸露在土层外的地雷旁,一看就是几小时。“就是观察它,通过它的外观想象它的结构。”
慢慢地,王开学开始尝试移动地雷,用的“家伙”是那把伴他多年的镰刀。“轻轻地把它从土里拿出来,然后全方位地观察地雷”,哪里受压,哪里有雷管,怎样起爆,这些问题要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摸索得出结论。
王开学说,这附近山上的地雷有好多种,“72式防步兵雷、跳雷、绊雷,不同的地雷起爆原理和威力都不一样。”研究每种地雷都要经过反复“观察摸索”的过程,“会了一种,再看其他的就快了很多。”
11年排出118亩安全田
从家里出发,沿环村路向西南进入山区。王开学介绍起这段路的由来,“这路是当年部队修的,为的是往山上阵地运补给”。
在一处路面稍宽的位置,王开学放缓了脚步,“军队修的路就到这儿。后面的路是我自己开的,直通到我那块田里。”他说,开这条路是为了能让车通到田边,“耗时1个多月,也曾遇过地雷,有60多颗吧,很快就排掉了。”
在经过一处写有“雷区危险”的石碑后,放眼被薄雾笼罩的山坡,一排排玉米秆、咖啡树、黄花梨树苗映入眼帘,与周围的荒草丛生形成鲜明对比。
王开学回忆,2004年,他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排雷的。战争后期,由于向南几百米就是国境线,为防止敌人小股部队的秘密渗透,阵地上布设了大量的地雷,“主要是72式反步兵地雷,密度非常大。”
为确保开辟的田地绝对安全,王开学在排雷过程中,把每寸土地都翻了五六遍,翻动的土层平均深度超过30厘米。他甚至搭起一座小木屋,扎根于雷区。经过11年开垦,这块山坡上的田地不断向东西两侧和南侧的中越边境延伸,总面积已达到118亩。此间,他排出的地雷总数已无法准确计算,“四五千颗肯定是有的,光是开始的一小片地,排出来的雷就装了整整6个大背筐。
在这片从地雷阵中硬生生夺回来的土地上,王开学先后种起了玉米、菠萝、咖啡等作物。在他心里,希望把这块地雷包围的田地扩大到150亩,然后种上黄花梨树,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有一片能够维持生活的家业,“这个希望,我相信可以实现”。
(摘自《京华时报》 韩天博/文2015年12月7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