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火凤凰
——谨以此文献给艰苦创业的钱万强们
□潘海生 俞新尧
我们与钱万强素不相识。几年前偶去桐庐万强农庄小住两日，后来又被其风情、风采、风韵召回过数次，其间，见到了庄主钱万强，并聆听了他的创业史。回杭后，他的人品、意志和精神，时时在我们脑海中萦回，大概是同龄人和共同当过知青、农民的经历，我们怀着朴素的情感，激动的心情和发自内心的敬意，谨以此文向艰苦创业的拓荒者——不！谨向我们这个时代和民族的脊梁们致敬。
上 篇 凤凰涅槃
家族宠儿 弄潮高手
钱万强是地道的杭州人，生于1957年，属鸡。在杭州人的观念里，鸡就是凤。因此，全家都称其为小凤或阿凤。
钱家是杭州城里的大户人家，居住在城隍山下的南宋御街，祖父钱福康是杭州名店采芝斋的创始人，父亲钱坤森是采芝斋的大掌柜。因历史的原因，到钱万强出生时，家道已经中落。由于钱家忠厚传家，和气经商，货真价实，童叟无欺，尽管运动一个接着一个，家里倒也算太平无事。钱万强兄弟姐妹六人，他是最小的儿子，生得又天庭饱满，地阁方圆，骨骼匀称，声音清亮，是家里的宝贝疙瘩。上有爷爷奶奶宠着，中有爸爸妈妈罩着，下有哥哥姐姐护着，又是生在新中国，长在红旗下，唱的《东方红》，走的延安路，生活无忧无虑，可以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。
时间到了1974年，18岁的钱万强本可留在城里顶职当工人，但他和许多同龄人一样，揣着一颗红心，怀着一腔热血，来到了桐庐县分水镇新龙村这个广阔天地战天斗地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新龙村地处分水江下游西岸，三面小山环抱，东面一条分水江直泻而下，每当山洪暴发时，真是“滔滔洪水方割，浩浩环山襄陵”。经常是洪水毁了江堤，浪花淹没稻田。1969年夏天的那场特大暴雨，新龙村对岸的南堡大队等乡村就冲毁房屋2万多间，死亡520多人。南堡人民奋起抗灾，当时家喻户晓的“南堡精神”就诞生在这里。钱万强虽是奶油小生，但与天斗，与地斗，与水斗的劲头倒蛮足，刨地挑粪砍柴砌坎，样样拿得起，放得下，别的知青一天七八分工，他倒很快被评为知青里最高的九分，离贫下中农中最好的劳力只差一分。工分虽然最高，但年底分红，十分工二毛钱，一年下来居然还是倒欠户，好在那时大姐常寄饼干，哥嫂常寄奶粉，父母偶寄大白兔、巧克力，生活仍被知青们羡慕，贫下中农们眼馋。
1978年，随着知识青年的返城大潮，钱万强又回到了杭州城里。按照钱万强的说法，四年青春，本事一样没会，积蓄一点没有，却得到了人生中两样至关重要乃至影响他一生的财富：一是炼就了坚韧不拔，吃苦耐劳的毅力；二是增强了对农民的感情。这种感情，融化到了他的血液中，铭刻到了他的骨子里。“农民实在是太苦了，是天下最苦的人！城里人一定要对农民好一点。”这是钱万强挂在口头而又发自内心的一句口头禅，语音中充满了苦涩和沉重。
回到城里，钱万强被安排到采芝斋站柜台，成了工人阶级中的一员，那时工人阶级是实实在在的领导阶级。采芝斋、解放路百货商店等国字号商店，社会地位很高，小伙和姑娘们在那里工作很荣耀。钱万强近一米八的个子，相貌儿好，皮肤儿白，条干儿挺，人往那里一站，真个是玉树临风。进店的漂亮姑娘儿和小嫂儿都往他站的柜台挤，与其说她们是来买东西，倒不如说是来看钱万强的。因此，他站的柜台营业额特别高。他多次被评为五好职工，领导还准备培养他当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。
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，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，给社会上的各类能人提供了展示才华，施展拳脚的广阔舞台。不知是骨子里“作”，还是祖父辈基因的影响，捧着铁饭碗，走着阳关道的钱万强，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，于1984年毅然下海经商了。
钱万强好象生下来就是来赚钱的，命运之神总是青睐和眷顾着他。一入商海，钱万强便如龙入海，顿时风生水起；如鸟入林，瞬间占得向阳枝。赵公元帅总是护卫左右，左手一指，点石成金；右手一挥，腐朽化作神奇。他这里开店，那里设摊，几年不到，赚了个钵满盆盈。当“万元户”正成为人们膜拜仰视对象的时光，他已积累了几十万元；当大多数处长、局长还为一千五百元家庭电话初装费犯愁的时侯，他已揣上了砖头大小，四五万元一部的大哥大；当大多数百姓还在为柴米油盐酱醋犯愁的时侯，他已从容地带着全家四处潇洒打来回了。1986年春节，全家在厦门鼓浪屿一逛就是二十天，他在外贸商店看上一辆二万多元的铃木王摩托车，想也不想就牵了回来。
1992年，钱万强凭着对这个城市的热爱和了解，以及敏锐的商业嗅觉，购置了三辆小汽车办起了出租车公司。那时出租车稀罕啊！赚钱啊！车辆少，路况好，一脚油门八块钱，一天下来，一辆车净赚三五百一点问题都没有。真是车轮一转，黄金万两。说起那段时光，钱万强春风满面，“你们算算，一辆一天至少三百元，三辆就是千来元，十天不到就是一个万元户。那时侯你们这些革命几十年，混得较好的处长、科长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啊？我问过，最多不过二百元，哈哈，厉害吧！”那时的钱万强，真是春风八面临，铜钿四方来，早上都是笑着醒来的。至于生意上的事，他几个电话，几分钟就可搞定。闲暇时间儿子逗逗，小酒喝喝，香烟抽抽；早上懒觉困困，城隍山散散步，听听歌，哼哼曲；下午到公园逛逛，寻寻花，问问柳，遛遛狗，逗逗鸟；晚饭到知味馆、奎元馆吃碗片儿川、鳝丝面，尝尝鲜虾饺，猫耳朵；饭后，带着老婆、儿子到当时杭州最大的解放路百货商店买名牌；回家后，儿子一放，骑上铃木王，拎着大哥大，直奔高档舞厅、歌厅喝人头马，抽大中华，跳华尔兹，唱潇洒走一回……那个时侯，借用《琵琶行》诗句是：钿头银蓖击节碎，血色罗裙翻酒污；今年欢笑复明年，秋月春风等闲度。用钱万强自己的话说，“过的是惬意而奢侈的极致生活”。
生意顺风顺水，衣食无忧无虑，但钱万强总感到有点无聊，觉得生活中缺了点什么，思来想去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。一天晚上，他做了个梦，梦到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，桃花源的村民们拥蔟着给他戴上了花冠，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，怎么挣也挣不脱……梦醒之后，他细细回味了整个梦境，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。他终于明白了，那是他付出四年青春的新龙村！钱万强决定到那个地方去看一看。决心一下，立马约上了当年一起插队的知青，开着钱万强的私家车直奔龙潭村，即现在的新龙村。
发了财的钱万强开着小汽车来看我们啦！整个小山村沸腾啦。老房东和乡亲们杀鸡宰鸭，磨面做糕，打酒买烟……尽其所能，倾其所有，以最高的热情和礼节招待他们。酒席非常丰盛，钱万强却有点咽不下去，因为自进村所看到的，山还是那座山，房还是那些房，还有那篱笆墙影子咋那么长……他心情沉重，拼命喝酒，喝了个酩酊大醉。
第二天一早，在乡亲们的拥簇和陪同下，钱万强像司令般视察了当年战斗过的角角落落，他越看越心惊，越看心里越沉重。改革开放十多年，城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可农村却是一切依旧。乡亲们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情，个个目光中带着期盼，期盼他留下来带领大家脱贫致富。钱万强犹豫了，他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。经过反复考虑，看着昔日农民朋友们淳朴善良，写满苍桑，充满期待的脸庞，他想到了那个梦境。钱万强终于许下了人生中一个最重要的诺言。哪知为了这个诺言，他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尘埃，从天堂跳进了炼狱，从彩凤凰变成了落水鸡！ （未完待续）
我们与钱万强素不相识。几年前偶去桐庐万强农庄小住两日，后来又被其风情、风采、风韵召回过数次，其间，见到了庄主钱万强，并聆听了他的创业史。回杭后，他的人品、意志和精神，时时在我们脑海中萦回，大概是同龄人和共同当过知青、农民的经历，我们怀着朴素的情感，激动的心情和发自内心的敬意，谨以此文向艰苦创业的拓荒者——不！谨向我们这个时代和民族的脊梁们致敬。
上 篇 凤凰涅槃
家族宠儿 弄潮高手
钱万强是地道的杭州人，生于1957年，属鸡。在杭州人的观念里，鸡就是凤。因此，全家都称其为小凤或阿凤。
钱家是杭州城里的大户人家，居住在城隍山下的南宋御街，祖父钱福康是杭州名店采芝斋的创始人，父亲钱坤森是采芝斋的大掌柜。因历史的原因，到钱万强出生时，家道已经中落。由于钱家忠厚传家，和气经商，货真价实，童叟无欺，尽管运动一个接着一个，家里倒也算太平无事。钱万强兄弟姐妹六人，他是最小的儿子，生得又天庭饱满，地阁方圆，骨骼匀称，声音清亮，是家里的宝贝疙瘩。上有爷爷奶奶宠着，中有爸爸妈妈罩着，下有哥哥姐姐护着，又是生在新中国，长在红旗下，唱的《东方红》，走的延安路，生活无忧无虑，可以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。
时间到了1974年，18岁的钱万强本可留在城里顶职当工人，但他和许多同龄人一样，揣着一颗红心，怀着一腔热血，来到了桐庐县分水镇新龙村这个广阔天地战天斗地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新龙村地处分水江下游西岸，三面小山环抱，东面一条分水江直泻而下，每当山洪暴发时，真是“滔滔洪水方割，浩浩环山襄陵”。经常是洪水毁了江堤，浪花淹没稻田。1969年夏天的那场特大暴雨，新龙村对岸的南堡大队等乡村就冲毁房屋2万多间，死亡520多人。南堡人民奋起抗灾，当时家喻户晓的“南堡精神”就诞生在这里。钱万强虽是奶油小生，但与天斗，与地斗，与水斗的劲头倒蛮足，刨地挑粪砍柴砌坎，样样拿得起，放得下，别的知青一天七八分工，他倒很快被评为知青里最高的九分，离贫下中农中最好的劳力只差一分。工分虽然最高，但年底分红，十分工二毛钱，一年下来居然还是倒欠户，好在那时大姐常寄饼干，哥嫂常寄奶粉，父母偶寄大白兔、巧克力，生活仍被知青们羡慕，贫下中农们眼馋。
1978年，随着知识青年的返城大潮，钱万强又回到了杭州城里。按照钱万强的说法，四年青春，本事一样没会，积蓄一点没有，却得到了人生中两样至关重要乃至影响他一生的财富：一是炼就了坚韧不拔，吃苦耐劳的毅力；二是增强了对农民的感情。这种感情，融化到了他的血液中，铭刻到了他的骨子里。“农民实在是太苦了，是天下最苦的人！城里人一定要对农民好一点。”这是钱万强挂在口头而又发自内心的一句口头禅，语音中充满了苦涩和沉重。
回到城里，钱万强被安排到采芝斋站柜台，成了工人阶级中的一员，那时工人阶级是实实在在的领导阶级。采芝斋、解放路百货商店等国字号商店，社会地位很高，小伙和姑娘们在那里工作很荣耀。钱万强近一米八的个子，相貌儿好，皮肤儿白，条干儿挺，人往那里一站，真个是玉树临风。进店的漂亮姑娘儿和小嫂儿都往他站的柜台挤，与其说她们是来买东西，倒不如说是来看钱万强的。因此，他站的柜台营业额特别高。他多次被评为五好职工，领导还准备培养他当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。
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，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，给社会上的各类能人提供了展示才华，施展拳脚的广阔舞台。不知是骨子里“作”，还是祖父辈基因的影响，捧着铁饭碗，走着阳关道的钱万强，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，于1984年毅然下海经商了。
钱万强好象生下来就是来赚钱的，命运之神总是青睐和眷顾着他。一入商海，钱万强便如龙入海，顿时风生水起；如鸟入林，瞬间占得向阳枝。赵公元帅总是护卫左右，左手一指，点石成金；右手一挥，腐朽化作神奇。他这里开店，那里设摊，几年不到，赚了个钵满盆盈。当“万元户”正成为人们膜拜仰视对象的时光，他已积累了几十万元；当大多数处长、局长还为一千五百元家庭电话初装费犯愁的时侯，他已揣上了砖头大小，四五万元一部的大哥大；当大多数百姓还在为柴米油盐酱醋犯愁的时侯，他已从容地带着全家四处潇洒打来回了。1986年春节，全家在厦门鼓浪屿一逛就是二十天，他在外贸商店看上一辆二万多元的铃木王摩托车，想也不想就牵了回来。
1992年，钱万强凭着对这个城市的热爱和了解，以及敏锐的商业嗅觉，购置了三辆小汽车办起了出租车公司。那时出租车稀罕啊！赚钱啊！车辆少，路况好，一脚油门八块钱，一天下来，一辆车净赚三五百一点问题都没有。真是车轮一转，黄金万两。说起那段时光，钱万强春风满面，“你们算算，一辆一天至少三百元，三辆就是千来元，十天不到就是一个万元户。那时侯你们这些革命几十年，混得较好的处长、科长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啊？我问过，最多不过二百元，哈哈，厉害吧！”那时的钱万强，真是春风八面临，铜钿四方来，早上都是笑着醒来的。至于生意上的事，他几个电话，几分钟就可搞定。闲暇时间儿子逗逗，小酒喝喝，香烟抽抽；早上懒觉困困，城隍山散散步，听听歌，哼哼曲；下午到公园逛逛，寻寻花，问问柳，遛遛狗，逗逗鸟；晚饭到知味馆、奎元馆吃碗片儿川、鳝丝面，尝尝鲜虾饺，猫耳朵；饭后，带着老婆、儿子到当时杭州最大的解放路百货商店买名牌；回家后，儿子一放，骑上铃木王，拎着大哥大，直奔高档舞厅、歌厅喝人头马，抽大中华，跳华尔兹，唱潇洒走一回……那个时侯，借用《琵琶行》诗句是：钿头银蓖击节碎，血色罗裙翻酒污；今年欢笑复明年，秋月春风等闲度。用钱万强自己的话说，“过的是惬意而奢侈的极致生活”。
生意顺风顺水，衣食无忧无虑，但钱万强总感到有点无聊，觉得生活中缺了点什么，思来想去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。一天晚上，他做了个梦，梦到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，桃花源的村民们拥蔟着给他戴上了花冠，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，怎么挣也挣不脱……梦醒之后，他细细回味了整个梦境，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。他终于明白了，那是他付出四年青春的新龙村！钱万强决定到那个地方去看一看。决心一下，立马约上了当年一起插队的知青，开着钱万强的私家车直奔龙潭村，即现在的新龙村。
发了财的钱万强开着小汽车来看我们啦！整个小山村沸腾啦。老房东和乡亲们杀鸡宰鸭，磨面做糕，打酒买烟……尽其所能，倾其所有，以最高的热情和礼节招待他们。酒席非常丰盛，钱万强却有点咽不下去，因为自进村所看到的，山还是那座山，房还是那些房，还有那篱笆墙影子咋那么长……他心情沉重，拼命喝酒，喝了个酩酊大醉。
第二天一早，在乡亲们的拥簇和陪同下，钱万强像司令般视察了当年战斗过的角角落落，他越看越心惊，越看心里越沉重。改革开放十多年，城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可农村却是一切依旧。乡亲们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情，个个目光中带着期盼，期盼他留下来带领大家脱贫致富。钱万强犹豫了，他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。经过反复考虑，看着昔日农民朋友们淳朴善良，写满苍桑，充满期待的脸庞，他想到了那个梦境。钱万强终于许下了人生中一个最重要的诺言。哪知为了这个诺言，他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尘埃，从天堂跳进了炼狱，从彩凤凰变成了落水鸡！ （未完待续）
